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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 緣深緣淺緣由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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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如卿收斂笑意,起身直言道:“太妃此言差矣。”

她站起的身形覆成一片暗影,逼得曲想容不得不仰頭擡眉,對上她嚴肅的神情。只見眼前的女子眉冷眼寒,一身凜然不可欺,忽而豁然開朗,方才消失不見的念頭又湧上來。這番姿態,和謝菀華何其相像。可是謝菀華早已過世,無論如何也扯不上關系。可是若無關系,世上又怎會有兩人如此神似。莫非當初謝菀華並沒有死?那謝家為何亂傳死訊?

曲想容的雙手疊在一起,不受控制的顫抖難以掩飾她心中的興奮。一連串的謎題落在平靜無波的心湖中,蕩起層層漣漪。如果謝菀華失蹤一案真藏著秘密,柳如卿就是牽出真相的引子。謝家,謝皇後……她強壓下心中的悸動,勸自己事隔多年,不可操之過急。

一聲輕笑過後,曲想容重歸平靜,集聚精神應付眼前的女子。她微微擡起手,身旁的侍女連忙扶著她下榻,披帛拂過柳如卿的手背,綿軟如無物,不用思量也知非世上凡品。此時她計劃未成,不欲和藏針露芒的女子對上,步履輕動,挪移到一盆芝蘭旁邊,纖指撥弄著蘭葉,問道:“願聞其詳。”

柳如卿看著她的背影,冷聲道:“太妃此舉,可問過王爺之意?”

曲想容擇下幾朵蘭花,扔到侍女端著的銀盆中,吩咐他們洗凈備用,而後隨意道:“父母所賜,他不該辭。而且,不也正合你的心意?”

柳如卿言語一塞,薄紅染上臉頰,低聲問道:“太妃可想過,王爺他到底想要什麽?”她雖然不知內情,但自瑤琴只言片語和殷元昭的行為中,以及方才太妃之言,也猜到一些。

曲想容動作稍重,芝蘭不堪□□,一片翠葉翩躚而下,飄飄搖搖落在她的裙擺上,仿佛蜻蜓聞香而來。

柳如卿繼續說道;“若我猜的不錯,太妃您欲給之物,對於王爺來說,卻是避之不及,是嗎?”

“我都是為了他好,”曲想容回身冷笑,一抹怒色惹上眉梢,眸中情意盡消,“他年紀輕不懂事,我身為他的母親,為他謀劃自是應當。你們做兒女的,也該體諒為人父母的苦心。”

柳如卿斂眉垂眸,再道:“我雖出身鄉野,也知聖賢之言。父母之愛子,當為之謀深遠,而非將個人私心強加於兒女身上。何況王爺早已達弱冠之齡,又在外行軍多年,絕非天真爛漫之徒。他不讚同您的做法,想必自有考量。太妃何必堅持己見,逼迫於他?”

曲想容回榻,盯著她看,眼神銳利,讓柳如卿如芒針在背。她忽而一嘆,換了滿面愁容,道:“你說我逼迫他,焉不知他也在逼迫我。”

柳如卿卻不回應,只道:“先母在世時,我有所求,若是合乎情理,她必定為我尋來。若是有礙倫常,她也會以理服人。太妃身為人母,理應明白王爺所求。”

“呵,看來今日是請了你來做說客。”

柳如卿沈聲道:“不敢,我只是以己心知彼心,絕無冒犯太妃之意。”

曲想容又讓侍女換茶,又盯著她瞧了好一陣子,忽而想到殷元昭也並非無情,不由得放下不快,笑道:“若是元昭有意,你便願意了?”

柳如卿一時沈默。她有情於殷元昭不假,想陪伴在他身邊也是事實。可若是與人做妾,日後還有別的女人進門,她豈會甘心。如果只能有這麽一個結果,她情願揮劍斬情,與他做一個朋友知己,也絕不願和人共享一個丈夫。

蘭碧看她久久不語,忙推了一下,努努嘴示意太妃還在等著回話。

柳如卿凝神咬唇,道:“我出聲鄉野,不敢生攀龍附鳳之心。感情於我,只願效仿先父先母,得一心人白首不離。若是丈夫都要與人分享,我情願不要。”

曲想容重重擱下茶盞,接過侍女遞來的絹帕掩了嘴角,冷道:“你好大的心思。”而後歪在榻上,半闔眼眸:“若是一般人家,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也未嘗不可。可在豪門貴族裏,讓他守著你一個,是讓別人看笑話麽?再說,依你的出身,竟敢奢求王妃之位,未免太過可笑!”

柳如卿繃著臉無動於衷,仿佛未聽到恥笑的話語。

她心知自己於婚姻之事上要求甚高,當初謝婉為她選婿,並非無富貴之家求娶,最後選中高家正是因為高家家風朗正,兒女一視同仁。若非高二公子和她人有了私情,定要娶那名女子為妻,否則也不會退婚。正因如此,她對於這樁婚事未成雖感嘆自己時運不濟,但並無怨言。畢竟若真的嫁過去,兩女侍一夫絕非她所願。

曲想容擡頭見柳如卿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,簡直和殷元昭一模一樣。想起今日盤算再次落空,不禁閃過一絲厭煩,正坐起來厲聲道:“就沖你今天這番話,日後我也絕不會讓你入府。”

柳如卿倔強的脾氣頓時冒上頭,索性不顧後果,將自己的猜想脫口而出:“莫非當初謝琦蘭一事,也是太妃從中作梗?”她雖是猜測,言語之中卻是篤定。

曲想容果然臉色更沈,拿起手邊的香扇就往地上扔去,白玉蝴蝶玉佩瞬間四分五裂。果真不是冤家不聚首,一個兩個專往她心結處戳。就因為謝琦蘭,殷元昭與她近乎反目,現在來了個柳如卿,竟也借此質問她。謝家人如此陰魂不散,簡直欺人太甚!她恨恨一掌擊在榻上,侍女們見狀慌忙跪下,口呼“太妃息怒”。蘭碧趁人不註意悄悄扯了柳如卿的衣袖,讓她不要沖動。

柳如卿看她模樣,心知猜測沒錯,更替殷元昭難過,也不願與她多說,僅是福身一禮,道:“太妃,佩蘭居尚有要事,民女先行告退。”

曲想容怒氣難消,只當作未聽見。

蘭碧不落痕跡地在她二人之間來回打量,正欲上前解圍,忽聽得殿外女婢道:“太妃,何先生來訪。”

曲想容這才順了氣,冷著臉往旁邊瞥了一眼,有意無意地譏諷:“今日我這裏可真是熱鬧。”

蘭碧盈盈一笑,朝外迎了出去,一邊開玩笑道:“何先生可聽見了,咱們太妃可不待見您,您哪,最好改日再來。”早有蘭琪等人收拾了地上一片狼藉,拿手帕包著碎掉的玉佩放在幾上。

曲想容本來聽蘭碧之言,還想一笑而過,冷不防錯眼看到了幾上的碎玉,又是一窒。這枚玉佩原是她生辰時殷元昭所送,如今碎地不成樣子,就算請工匠修補也難恢覆往昔光華。

何文義也不進殿,上了臺階站在門口道:“老夫聽聞太妃請了濟世堂的大夫前來,想讓她為我診治,太妃不會駁了我的意吧。”

曲想容一聽,哪裏會不知道這是借口,冷哼氣道:“難道我是老虎,會生吃了她?”話雖如此,但何文義是她父親跟前的謀士,還為曲誨擋過刀,無論如何也不能不給他面子,只得吩咐道:“你去吧。“

柳如卿這才如釋重負,福身告退,跟隨何文義離去。兩人一路走去,皆是默默不語。

行至半途,柳如卿道:“方才多謝先生解圍。”她聽何文義說話聲音沙啞,話尾處喘息不停,想來是肺氣不清,又問:“先生是哪裏不適?可否讓我嘗試看看?”

何文義道:“柳姑娘不必費心,老夫這是老毛病了。太醫瞧過許多次,只說養著就行。”

柳如卿聞言,只得作罷。

兩人七拐八彎地走到王府花園角門,瑤琴早就等候在樹蔭下,掩不住焦急地走來走去。

柳如卿喚了她一聲,瑤琴見二人前來,連忙走近福身道:“多謝何先生。”

何文義呵呵一笑,道:“老夫就送到這裏了,王爺不在上京,如遇到難事盡管來找我。”

柳如卿再次謝過,才和瑤琴自偏門出了王府,坐車同回靜善裏。

轆轆的馬車聲響起,離肅安王府愈來愈遠,可在王府的見聞柳如卿一時難以忘懷。她打起精神問起瑤琴何故回府,瑤琴方笑著向她解釋緣由。

原來殷元昭臨走前就有吩咐,若是太妃為難,便讓她去找何文義求助。今日她目送蘭若接走柳如卿,左思右想還是免不了擔心,急忙忙地回到王府,先是讓小丫頭去打探,聽得蘭閣氣氛不對,又去聽竹軒請了何文義出面。

柳如卿聽了一方面感念殷元昭的好意,一方面又覺得萬分委屈,想找個僻靜處大哭一場,痛快地發洩出來。

瑤琴打量她氣色不好,低聲問道:“太妃為難你了?”

柳如卿搖搖頭,闔上眼睛靠在她肩膀上,無力道:“沒有。只是有些累了。”

“那今日就別回佩蘭居了,到雪競巷歇息吧。”自從柳如卿搬走後,雪競巷就她和瓊簫並著幾個娘子看家,在一起時倒不覺得,才分開幾日就有些冷清了。而且柳如卿眼下一片青黑,定是忙碌非常,顧不得休息。

柳如卿閉目不答,瑤琴等了一會未得回信,低頭看去卻發現她眼睫啜著淚珠,嘆息著收了聲。又換了個姿勢,讓她靠的舒服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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